地 缚

作者：陈泽涵

       巷子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巷子。

       巷子最浅处的巷道，从那拐出去就到了小路口的榕树下，在那，总能见着一个修单车的。

       大家管叫他哑巴。

      哑巴皮肤黝黑，戴顶鸭舌帽，十几年了，颜色换了几茬，却总还是那种“老土”的款式。他只会一边啊啊啊的说，一边用手比划什么，但其实他也不会手语。我与他交集不多，不过这不多的交集，这点动作就足够了。我也就是去修个单车。

       他的手法很熟练，一直如此。

       等待时便望着大街上车来车往，大树的荫蔽遮却阳光，不至于太燥热。

       算上榕树歪头遮阴的路口，这大概也算个十字口。以前是没有红绿灯的，那会也没有太多车，稍微注意就好。

       修好了。

       哑巴一边啊啊一边比划，我给了钱，说了几句，就走。他有个装钱的木箱子，我放了钱就匆匆离开，假装不知道价钱。

       索性也差不了这点。

       哑巴的过往我了解不多，但总归是听到过点。

       我小时那几年总见他戴一顶军绿帽子，很老旧的。帽子是他叔叔的，听说他叔叔当兵，死在了朝鲜。后来大抵是太旧了，没再见他戴过。

       哑巴有个小板凳，修了又修，一坐就是几十年。这板凳据说是他老婆的嫁妆，至于他老婆呢，我没见过。

       他做工的时候坐板凳上，其它时间，多是倚在那有背的凳子上，树荫下，很悠闲。他很喜欢听人说话，热闹的声音常给他惹起笑脸，要有人跟他讲话呢，他就龇一口白牙。

       也许因为哑巴的侄女很爱说话吧。

       以前没有站台，榕树下就当是公交车的站台，天天有人在。而随着路的修好、一个个站台的建设，树下也渐渐冷清了些。

       哑巴就在那戴着帽子，靠着椅背，眼睛眯进皱纹里，不知道醒的还是睡的。

       哑巴没有女儿，他对他侄女很好，当亲女儿宠。那侄女也很爱这个舅舅。他那装水的小桶就是他弟弟不要的，侄女给补好送了舅舅，用到现在。

       那姐姐我是见过，很好的人，她送的糖很甜，小孩子们都蛮喜欢围着她转。她读书也很好，考上了市里的初中，后来就没消息了。

       听说是被拐去了。

       哑巴的弟弟是修摩托的，女儿没了音讯后就不干了，寻人启事贴到了市外。

       直到月亮睡在群山之间，哑巴也就收拾了他的板凳、箱子和工具，回家去了。

装了水的小桶还留在原地，好像几十年没变过位置。

（作者班级：23级中文2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