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 藻

作者：陈泽涵

       日近黄昏，葬礼的来客渐渐散了，直到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夜间，原地只剩我一人。

       他死了。

       说实话，我连他的名字都忘却，只记得他是我的挚友。他的离世没为我带来一丝悲伤，仅仅在心底涌现了些许不舍。

       说到底，人都是会死的。而死亡也不过一种命中注定的最后超脱。我不仅不会流泪，而且为他由衷高兴。

为这个被我遗忘了姓名的友人。

       灵堂烛火黯然，星月的微光充斥此间。按照这里的习惯，亲友们向逝者的遗体告别后，要深夜才能将他的尸骨焚灰。

       其实原本是土葬的。

      他的棺材就在我几步之内，大的白的花圈中央放置着他的照片，黑白的少年对着镜头微笑，眼镜泛着一许白光。相框前三盏守灵的红烛，之下才是漆黑的木棺椁。

       我默然久立。

       可望着那陌生的形象，除了一点熟悉已再无印象。但我毫不怀疑他是我的挚友。

       我走近前去，打开棺材。

       一个中年男人躺在鲜花簇拥里，很安静，静得无丝毫表情。他应是在一个宁静的清夜死去。

      我抚摸了他的脸颊，随后在他额上轻轻一吻，冰凉，但这一抹冰凉很快又为我的体温消解，融化成一股道不明的心绪。

       “你就先去睡吧，回头我再来陪你了。”我轻声耳语，只许他一人听见。

       “拜拜。”

        我一边挥手，一边合上棺板。

       走出灵堂，天空清澈得无一点灰尘，月色皎洁，星汉璀璨。风吹得遍野的草矮了又高了，一片青绿的波涛。不远处，潺潺的流水，好像流淌着水晶，而再远处，翻过山跨过水的、看不真切的远方，依稀可见灯火通明，但已与这里无一毫瓜葛了。

       我想起一则传说。

       那传说讲了一种水藻，名曰辞藻。它能帮人们传达对逝者的思念，也能助死者向生者传递话语。只要把纸张布料一类的东西泡在水中，上面就会显出字迹，不过往往是很简短的内容，或就是一个词。

       我脱了素白的外套，浸在水中。良久，我捞起来，果然出现了墨迹。湿透的衿口上只有两个字：幸福。

（作者班级：23级中文2班）